【北京珍爱网】14年我去了一趟五台山,在那里大约停留了三天。
去时正值下雨的天气,在车上我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,热情好客的专职司机也噤声。没成想窗户留了缝隙,等我睁眼看到绵长的进景区的车队时,额上腾起一层薄汗。
其实关于宗教,我并不是太感兴趣。对于这座“五岳”之一的山峦更是近乎一无所知。母亲倒是虔诚的,她更早的时间成了居士。游览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向我讲述。令我抱憾的是,现在很多片段已经模糊的只剩影子了。唯有在写这篇随笔时脑中才闪过那凝固庄严的殿,和顺着山麓的,每座飞鸾俏然的庙宇。
可我唯独记得那攀附着一处拐角而开的民宿,清清楚楚。
张罗起这方民宿的是两口子,都是本地人。那时候好像还有他们的亲戚,不过这也是我记得比较模糊的范畴里的。可能是昼夜温差大的原因,他们的脸颊上总是绯上和藏地一般的“高原红”。没有预定房间,只能来回在几条街上打转,*后才被老板娘招呼着住下。后来细算他们旅店的价钱,竟然连隔壁酒店的三分之一都不到。他们毫不掩饰自己从价钱上的自豪感:“我们这靠着佛祖,不讲良心的话老天都看着呢。”
入住那天晚上,整个一层就只剩我自己缩在房间里,身上披着两层毛毯。它是有些粗砺的,似乎还混合着一种质朴的草药味。从傍晚就暗沉如蟹壳的天终于毫不客气的掉下雨来,大窗外搭了小棚,几乎没有什么过滤,放大数倍的雨声砸到心坎。这不同于让人惶惶不安的擂鼓,倒是和沉静的木鱼声颇为相似。我蜷缩在毛毯里,睥睨着时常断线的小彩电。原本燥热的夏日彼时如同一只怕雷的小兽,和我一起往留有温暖的被窝里钻,身上再没了那股火气。这里永远给予你独到的踏实和安心,节奏未曾紊乱,像是进入爱因斯坦假象中遁入时间洪流的机器,所有的事物被一一放大,拉长,甚至雕琢。*后归根结底,发现只是心被刻意调慢。
当时还没有现在这么繁杂的视频分享软件,为了赶时髦,专门注册了账号。隔些日子就上传生活中的开心事,通常选择自以为酷炫的*,不想还得到了十几个赞。大家就像各自栖息的丛林鸟,等到百无聊赖的时候,打开手机关注彼此,从他人或夸张或走心的账号中汲取例外的充实感。哪里来的什么“打赏”制度呢?我喜欢你,我就按个赞,这样其他光顾我首页的人,也能看到我喜欢你。传递性和共享性也在那个时间被放大,我胆小,你也胆小。那我们就在屏幕的两端暂时共用十几秒的时间简单的交汇。大江南北,殊途同归。
现在回想,不禁失笑。近几年时间似乎被分割成不均等的数小份,我也终日跌进繁杂的琐事,很久都没有去过山边,就连出游的机会也少之又少。我越来越彷徨。在名为“快”的时代里我确实好似一只爬不快的蝼蚁,本只想禹禹独行,遇到三两好友则已。曝光于公众下的赤裸感和羞耻感笼罩着我,逐渐让我偏离轨道。我想藏起来,但首先得注销账号。我不能说这个世界是桎梏,这样太过偏激。我被缩小,被推搡,直至汇入不可回溯的河流,甚至洋中去,直到世界与我背离。时常强调特异性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想让自己尽量的有价值,哪怕被贴上任何标签。人类常以经济、政治为基点确立时代的标签,用机械化代替手工,把宇宙缩小于掌内,踏实的叫到:“万物可控!”难道不可控性才是这个星球*有趣的本源吗?
在那个晚上是我*次开始去构思一个故事框架,打开记事本,虽无纸笔,寥寥数行却透着真心。手机早已遗失,那些只开了头的故事再没有灵感。后来更新换代,脑袋没跟上脚步,屡屡回头看,有时涌出泪来——究竟是谁孕育了恍惚的年代,恍惚的我?
我的处女座是很仓促的完成的,现在看没有任何的表达技巧。在那一周里我呕心沥血,字字珠玑,没想到纸上泛泛。在熬夜的夜里,气温被我扯拽进本上的釜,慢火炖汤,和声韵抑扬的汉字融会贯通。又一次回到五台山的雨夜,棚雨声大作,我和时间一同被雕琢着,尚折戟沉沙,仍心绪笃定。
到了凌晨,雨声渐渐止住。我阖眼没多久就恢复了力气。来到屋外的庭院,清冷的风冷凝了我的双眸。我和母亲走的缓慢,等朝阳都略微爬上山岗时才到香堂。沉睡的雾醒来,缱绻成葳蕤的狼藉。手掌半遮着,瞳底被染成了琥珀。
江湖之远,咫尺天涯也。
2018.03.01